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厌泣河开篇:将神甘春

    五蕴,是色受想行识。可以产生喜乐爱欢生,也可以产生悲苦哀恨死。

    起初,它只是创世神随手做的小玩意。后来人类找他要赏赐,说是神鬼妖魔又有不死的肉身,又有不灭的灵魂,还有难以企及的能力。而他们除了活着的本能之外,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创世神想了一下,确实如此。便把五蕴给他们了。

    得到五蕴的人类瞬间有了同情、共情、感情,有了眼泪、希望、绝望。生命精彩的如炸开的天雷。

    但是没过多久,人类又求到创世神跟前:“神啊,能不能请您把五蕴中的悲苦哀恨死拿走,只留下喜乐爱欢生”

    创世神摇摇头:“五蕴一旦在体内成核,无法进行任何的外力干涉。而且会一直伴随你们,直到灭亡”

    人类听到此话后哭成一片:“那该怎么办,我们快要痛死了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,痛苦是为了让你们体会到生命的价值,和灵魂的超越”

    “神啊,痛苦除了带来痛苦,什么都没有了”

    创世神用手点了一下人类的心:“五蕴中的识核,是一切的根本。它让你识别事物,并为事物定性。快乐还是痛苦,取决于你们如何给事物定性。所以如果想脱离痛苦的话,就改变自己的识核吧”

    “会很难吗?过程中会痛苦吗?”

    “五蕴无法被外力干涉,是既定的事实。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,一条路是白白受苦,一条路是往前探索。至于要走哪条路,做出选择吧”

    人类消化着他的话,神色无措地离开了。

    创世神目送他们离去后,翻开了神鬼妖魔册。这些生灵们虽然有人类不能企及的本事,站在人类无法触碰到的高度,却没有心。就像出生在寺庙中的孩子,诵经、祈福、救赎、超度,是生来如此,而不是心要如此。

    所以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,财神开始势利,爱神开始嫉妒,蛇妖开始吞蛟,魔王开始自毁。

    五蕴,创世神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。也许生灵们还有出路。

    第二天,他寻了一处没有任何灵力眷顾的地方,造了一条长不见边、深不见底的河。取名厌泣河。

    所有犯错的神鬼妖魔都将会被贬来这里,根据罪过的缘由和程度,以梦的形式,经受五蕴之苦。

    但是,生灵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之后的百年时间里,竟没有一个人再敢造次。

    直到那一天,创世神听到人间传来神的暴喝:“我要杀,但不再是杀敌制暴,我要让人类灭亡!我要战!但不再是摧毁战场,我要让世上撒满战争!”

    他立即打开神识查看,原来是将神甘春。

    将神甘春,诞生在战场上,携一把战叉。靠吸食人类心中杀敌制暴的信念而活。终生使命是终止战争。

    自诞生以来,甘春一直履行着信念,摧毁了一个又一个战场。从未有过任何怠慢。

    可是他不怠慢,有人怠慢。

    那些聆听过创世神教诲的人类,在离开之后,没有选择白白受苦,也不想往前探索。而是甘心投靠了贪嗔痴三毒。

    这样的他们,因为甘春迟迟没有终止战争而心生怨念。并认为一定是因为甘春的存在,引来了无数天性嗜血的人,才会让战争越加高涨。

    而另一部分能从战争中获利的人们,并没有因为甘春让战争高涨,而感到开心。因为战争高涨的同时,换来的是甘春更为霸道的摧毁。获利、损失、再获利、再次损失。如此反复之间,他们视甘春为隐患。

    怀有不同想法的人类最终达成共识:得毁了甘春。

    弑神的路走不成,那就让神自己殒落。什么诞生了他,就让什么摧毁他。

    甘春靠吸食人类杀敌制暴的信念而活。虽然当初使他诞生的人类早已不在,但是他们的子孙世代尊他为王。

    信念因甘春的战无不胜更加浓重,甘春又因浓重的信念更加所向披靡。两者相辅而成代代攀升。这条摧毁他的路实在难攻。

    但难攻,不代表攻不了。信念是由人产生的,攻不了神,难道还攻不了人吗?

    于是他们让自己的子女和甘春率领的族群通婚,再向孕育出的后代传递贪嗔痴是三福的理念。

    每一个后代的身后都牵连着一个家庭,每一个家庭身后都牵连着一个家族。欲望开始像病毒在甘春的族群传染开来。不过百年的时间,已经被腐蚀的所剩无几。

    至于那些誓死效忠于甘春的人,可以炼制出傀儡虫植入他们的大脑,夺取心智,啃噬灵魂。灵魂都不在了,信念又能靠什么生根发芽?

    甘春傲,但他不愚。尽管不知晓他们的阴谋,也能通过信念的波动和减少察觉出族群的不对劲。

    甘春不愚,但他傲。信念减少后,他便想:信念是何其纯粹的东西,将之抛弃的人曾占有过它,是对它的玷污。不容它的人,也不是我要容的人。

    于是人们吸食着甘春的傲气所带来的纵容,在暗处一步步凿去他的铠甲。

    终于在这一天,甘春扬着战叉冲在前方,而他的背后,一半是被欲望腐蚀的人,一半是被傀儡虫吃掉灵魂的人。

    从战叉的逐渐枯萎,再到神力的丧失。甘春失去了支撑他傲气的根本。他想,原来信念是如此易逝。

    本在厮杀的人们见他倒下后,纷涌而来。赤红的眼珠上刻着毁了他,只要毁了他。

    甘春任由自己的躯体被人们践踏、刺穿、撕扯,血从体内喷出又落回身上,还滴落着人们因陷入极致的亢奋而流出的涎水。

    既然让我生于信念,又让信念如此易逝。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?

    信念减少的时候,我想着,只要我是纯粹的,只要世上还存在同样纯粹的人。那么我所杀的每一个人,所摧毁的每一个战场,都是有意义的。

    可是如今,纯粹的人竟只剩下我一个。

    赐我一颗种子,又赐我一片荒地。我的存在是为了什么。

    甘春看向他的战叉,随他一起诞生,和他共用同一个命格,被他握在手中时,单靠挥舞出的银光就能将人震慑。如今却长满了锈,银色变成黑色。它不该,不该是这副模样。

    作为一个将神,战叉是他丈量世界的武器,是和他同生共死比爱人更浓烈的存在。

    可甘春不愿让它死。若不是这个吃人的世界,若不是这个肮脏的战场,若不是因为他。

    他抚摸着战叉对它说:“我们杀了这么多人,今日轮到我们被杀了。但是我会保护好你,我会将你从我的命格中拿出去。让我的生死不再牵连到你”

    话音落,战叉起,紧接着又像是一个犯病抽搐的老人似的倒在地上。如此反复,终于又暴涨出那往日的银光,把甘春身上的人全扫了去。

    而甘春将战叉从自己的命格拿走后,终于丧失意识,只撑着最后一口气暴喝道:“我要杀!但不再是杀敌制暴,我要让所有人灭亡!我要战!但不再是摧毁战场,我要让这世上撒满战争!

    览完甘春的一生,创世神虽然为之动容,但是罪过就是罪过。他作为神,有时是可以脱离自己的掌控,真的实现理念。所以必须敲响警钟。

    他看着生来杀敌制暴的甘春,又想到寺庙里生来诵经的孩子。

    不如…就让他做第一个体验厌泣河的人吧。

    “甘春”

    谁在唤我,甘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柔软纤细的线,无论怎么努力都穿不进这道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身为将神,与战场有扯不断的因果,却放肆的出口诅咒,其罪难赦。我念在事出有因,才没有将你彻底湮灭,但是你需要为此付出代价”

    “什…么”甘春想象着让自己这条线弯曲或膨胀,以此来发出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现在身处的地方叫做厌泣河,河里的每一滴水都含满了悲苦哀恨死。我要以梦的形式,让你经受五蕴之苦”

    他见甘春快把自己缠死了,又说道:“你一直活在战场上,体会到的都是血腥和残忍,所以欠缺了杀敌制暴时应有的慈悲和理智思考。我会赐你十二个梦,让你经历十二场人生。希望你能从中体验到多变多层的情感”

    甘春解开了自己,终于感知到躯体。原来我没死,他默念着这个意识,不知道是喜是悲。

    “你是由我赐给人类的,只要我想让你活着,不论你在人间死亡多少次,都会再诞生”创世神读取着他的意识解释道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死在人类的手里不甘心,所以活着让你喜。但是活着却不能实现诅咒,所以活着让你悲”

    创世神的话传进他的耳朵,如钟响。

    “既然我的命是你给予的,那就随你处置吧”

    甘春闭口后,连意识也停止了,荡在水中如一截枯木。

    创世神俯视着他,半响才把梦境种下:“睡吧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