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识玉 第106节

    众人的心不再放在修炼上,而是去了勾心斗角与功名利禄,自然再不能重现往日辉煌。

    然而,相较于人族,魔族却早在这千年间恢复了元气,甚至隐隐有重现辉煌的势头。若说道修之道为“收”,则魔修之道为“放”。魔族之中向来混乱,而正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这等乌烟瘴气之中,魔族却逐渐地适应起了这种生活。

    再加上魔族前期修为进益比道修容易,因此,魔修如今隐隐有压过道修一头的趋势。

    于此,步惊川也很是无奈。

    而这种风气却已经根深蒂固,正如三宗那无法动摇的地位那般,步惊川再想撼动,宛如如蚍蜉撼树。

    “若是想再现千年前的辉煌,似乎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。”秋白轻声叹着。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步惊川坚定道,“此事虽难,却非是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秋白抬头望向他,眼前一花,忽而有些恍惚,只觉步惊川坚定的神色逐渐与他此前所见的某个画面重叠,“吾辈之身,当为那盛世而来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步惊川:你道药丸,还是得我来!

    第150章 灵溪之难·二三·

    次日,太云门演武场。

    演武场上人山人海,然而众人所关注的不再是比武台上的胜负,而是比武台下,那数人之间的对峙。

    对峙双方站得泾渭分明,神色莫测,不见他们动作,却暗暗透出一股剑拔弩张之感,仿佛有什么在暗处周旋,一触即发。

    “师姐一早让我来演武场,不知有何贵干?”洛清明面上看不出半点紧张之感,与这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。距离最初那一回对峙已然过去几日,洛清明面上再不见最初时的慌乱,他像是早有准备,气定神闲地率先将问题抛给孟书寒。

    “今日演武场还有比试,师姐若是有什么事,不妨与我私下解决,莫要在此处碍了诸位道友的事。”他见孟书寒抿唇不答,甚至还主动催促,仿佛此事真与他无关那般,“师姐,你觉得呢?”

    “我寻你的事,还须得在人前解决。”孟书寒应道,“不日前,我们怀疑你对那灵溪宗弟子动手,你不正是说没有证据么?如今我们寻来了证据,那便在此处瞧瞧,你到底做了哪些好事。”

    洛清明面上一僵,随之极快地换作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,然而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,“我知晓师姐对于伤了郑师兄的事耿耿于怀,但是我们毕竟是同门,你如此怀疑我,不会觉得太伤感情么?”

    随着二人你来我往,他们身侧围观的路人也看出了些许端倪,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。

    “同门之间闹得如此难看,这又是何必呢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女人果然就是不以大局为重,宗门颜面与证实猜想,孰轻孰重都分不清。”

    “女人向来都是拎不清的,我看啊,倒有可能是这女人为了引起谁的注意才这么干的。”

    一旁围观的弟子议论纷纷,两位太云门男弟子的话语尤为刺耳。

    孟书寒在疏雨剑阁那一届弟子之中天赋异禀,更是以女子之身行走多年,旁人顾忌她的实力与宗门,向来都不敢说出如此无礼的话语。然而太云门身为三宗之一,势力并不比疏雨剑阁差。

    因此,太云门是半点不惧疏雨剑阁,弟子之间说话便口无遮拦。而如今,那两位男弟子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,说出的话更是显得刺耳。

    他们没有掩饰的意思,说得光明正大,摆明了是不将疏雨剑阁以及孟书寒放在眼中。

    步惊川倒是觉得有些奇怪,这些太云门中的男弟子,开口便是如此轻浮,不怕将门内的女弟子都得罪一遍?可细想下来,在太云门中的这段时间,他还未在太云门见过女弟子,就连扫洒的杂役,亦是男性。

    因为凡世间对女子的轻视,寻常人家极少会将家中的女儿送入道门,让自家女儿踏上求道一途。然而,大部分宗门都多多少少有会几位女修。如太云门这般清一色都是男修的宗门,却是少数。

    看这太云门,女修少得就连佛门也要自愧不如。

    孟书寒面上掠过几分恼怒,却又因为此行的目标是洛清明,又不好开口呵斥那两位太云门弟子。

    倒是一直未与她说上什么话的于任凌长眉一竖,大声喝道:“若是只有这闲谈的本事,不如去集市里为说书先生写个剧本,供后人添些笑料!”

    二人被他喝得如寒风中的鹌鹑,自知理亏,缩着脖子闭了嘴。

    又听于任凌道:“来者皆是客,你二人如此无礼,平白得罪人家,事后自行去寻容盛长老讨罚。”

    于任凌本是太云门弟子,加上自身修为颇为出众,有他出面,那两位弟子都低下了头,不敢反驳。人群推推搡搡间,竟是寻了个空隙,躲到人群后头去了。

    于任凌想来也是懒得和这二人之间计较,骂了几句后便将目光转回到洛清明身上,“方才说到哪里了?”

    如今当务之急,乃是眼前的事。

    孟书寒还想再说话,却见陆连峡冲着她微微摇了摇头,她便没有再作声。

    陆连峡自见到洛清明后便红了眼眶,双手颤抖,嘴唇哆嗦,说不出一个字来。似乎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,优秀如洛清明,天之骄子,出身自名门大派,修炼之道顺风顺水,若无意外,日后定是风光无限,无人想得通,洛清明为何又会对小小的灵溪宗弟子、他的徒弟痛下杀手。

    步惊川见状,也不忍心出声催促,只静静等着陆连峡缓过神来。

    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,洛清明环视一周,挑了挑眉,“若是阁下无话可说,那便莫要耽搁大家的时间。”

    他如今似乎是笃定了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,说话时候都嚣张许多。

    知晓内情的人恨得牙痒痒,然而却又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陆连峡毕竟也是活了这么多年,一经提醒,便慢慢回过神来,盯着洛清明低声道:“我来此处,便是问洛小友一件事,你可有杀我徒儿?”

    洛清明仍是那副冷静的模样,“徒儿?你说陆征?”

    而后他又笑了笑,“阁下说笑了,我与陆道友向来没有冲突,又为何加害于他?”

    洛清明于灵溪宗弟子而言,如天边之明月。二者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,以灵溪宗弟子的本事,也不可能存在竞争关系,因此,洛清明说这话,倒是理直气壮,且无人怀疑。

    洛清明的目光忽然落到了步惊川身上,步惊川心中登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倒是我记得步道友……”洛清明停顿了一下,似乎是有意勾起围观众人的好奇心,这才接着道,“在陆征出事那日,可是整日整日地不见踪影。如今你二人都将矛头指向我,莫不是,串通好了的罢?”

    步惊川懒得与此人争论那一日他身在何处,比起争执,不若直接摆出证据,好叫人心服口服。

    平日里众人只知洛清明少言寡语,却不知他嘴皮子有如此功夫。争执迟迟得不出结果,洛清明甚至还以四两拨千斤的回应,让更多人去怀疑陆连峡是有意栽赃。

    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加大,对陆连峡越发不利。

    对峙开始之前,那命牌便被交回到了陆连峡手中。步惊川低声提醒道:“前辈,还请取出命牌。”

    陆连峡微微一僵,犹豫了许久,才终于伸手,去摸索了半天,将一个青灰色的石牌取了出来。他的手微微发着抖,“我灵溪宗虽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宗门,却总归有些自己的秘法。我宗的命牌,人死后,其上附着的灵光熄灭,而在灵光熄灭后,一旦捏碎,便能见到该命牌主人生前所见。”

    众人哗然。这等作用的命牌,称得上是闻所未闻,便是连疏雨剑阁与太云门这般的大宗门,都未曾拥有过。然而这等秘法,竟是被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宗门拿在手中,不得不让人惊叹。

    这般弱小的宗门手上拿着这般神秘的秘法,若是被外人知晓,恐怕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。

    陆连峡为了给洛清明定罪,竟是在这时公然道出了自己宗门中最大的秘密,分明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。

    洛清明的面色难看了一瞬,“那我又如何知晓,这不是你们为了坑害我而做的幻境?”

    “这命牌上有我徒儿的最后一缕神魂,各位若是用神识查探,自然能够察觉得到。”陆连峡将命牌高高举起,“昨日容盛长老便替我看过了,我的话不可信,容盛长老的话,总该能相信罢?”

    洛清明瞥了一眼在一旁微微点头的容盛,沉默不语。

    “我自会让在场之人看清命牌之中的情形,而其中有无幻境之力,相信在场有这么多位修为比我高深的长老,定能看出。”步惊川在此时开口道,“步某不过一届无名后辈,自然是不能够在如此多的前辈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的。”

    “相信在场的各位长老,都能够看出步某底细。各位亦是能够足够公正,看出在下有无使用幻境。”

    在场的多是后辈,自然是以此处的各宗长老为首。而此处又是太云门的长老最多,若是出声质疑,便是在太云门的地界上打太云门的脸。即便此回没什么事,然而梁子也是结下了。

    洛清明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,步惊川的话令得他无从反驳,更不知道反驳什么。

    他心中思绪飞转,忽然劈手朝着陆连峡手中青灰色的命牌而去!

    陆连峡即使还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之中,然而他毕竟还是金丹修士,自然不会让洛清明轻易得逞。陆连峡急急将那握着命牌的手收回,另一只手将洛清明靠近的手狠狠劈落。

    陆连峡面上的畏缩神色散去,目光中也露出几分狠意,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困兽,“阁下又是何意?擅自出手抢夺命牌,莫不是怕了?”

    “不是说命牌捏碎后能够看到他死前所见么?”洛清明见未能得手,面上的冷静再也端不下去,也恶狠狠道,“我便替你捏碎了,让大家都看看,他死前究竟见到了什么东西。”

    陆连峡瞪大了双眼,这是陆征唯一留给他的东西,亦是指认凶手的最后一道线索与证据,如何能够轻易交出!

    更何况……命牌被捏碎后,便再无法复原,洛清明此举,更显得用心险恶!

    陆连峡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,恨不得上前去与这卑鄙小人同归于尽。然而在场如此多的长老在此处,他看不透那些长老的境界,想来那些长老比他厉害许多,正如洛清明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命牌一般,他也没有把握在这些长老的眼皮子底下轻易要了洛清明的命。

    若是届时指认不了凶手,又无法为陆征报仇,岂不是得不偿失?

    便在这时,站在他身后的步惊川上前一步,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“交给我罢。”步惊川低声说着。

    陆连峡犹豫片刻,迟疑地看着步惊川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轻声问道:“你说的……当真不会伤到命牌?”

    步惊川微微颔首,向着陆连峡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陆连峡终究是犹豫着,将那青灰色的命牌交到了步惊川手中。

    那青灰色的命牌约莫是被陆连峡放在手心长长摩挲,表面十分光滑,又被陆连峡久久地握住,带上了几分陆连峡身上的温度。

    步惊川取出自己的灵玉阵盘,低头望向手中的命牌,指尖凝聚一点灵力,开始在那阵盘之上描绘起阵纹。

    洛清明恶狠狠的目光落到了步惊川身上,陆连峡察觉到他的视线,横跨了一步,登时挡住了洛清明望向此处的视线。陆连峡紧绷着身体,防备着洛清明再度发难。

    步惊川将自己摸索出来的阵法,用灵力缓缓绘出,随着阵法完成,众人眼前的场景登时一变,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太云门弟子这么说话是有原因的,不是因为歧视!!不过这个算是个伏笔啦,可能要到下卷才会开始揭晓(

    第151章 灵溪之难·二四·

    待一睁眼,入眼的皆是一片昏暗虚无。

    起初,步惊川以为这是因为阵法失败的缘故,心中升起几分失望。明明按照先前他所想的思路来推演阵法,这阵法不该失效的才是。更何况,阵法失效应当是直接瞧不见画面,而非这般眼前一片漆黑。

    然而,随着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化,他忽然意识到,或许他眼前所见的,正是陆征生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。

    他还未来得及为自己阵法的成功感到欣喜,便又发现,这黑暗是因为陆征没有点灯。

    他正在旁观着陆征生命中的最后一刻,而这最后的时间中,陆征是在黑暗中度过的。

    步惊川仿佛是站在了陆征的视线之后,除了陆征当时所见、所闻,再察觉不到旁的线索。他更无法转头观察四周,因此他也不确定陆征这时候的状态。

    陆征转头看了眼窗外,天色昏沉,灰色的云层仿佛随时都能倾轧下来。

    似乎是由于那天色引起的不安,又过了一会儿,陆征站起身来,在房中徘徊许久,将各个角落都检查过一遍,仿佛是害怕有谁藏在暗处一般。

    想来陆征这番举动,正是因为在这几日中,陆征便时时处在的恐惧之中,久久不得安生,才会这般疑神疑鬼。只可惜,陆征的警惕到最后并不能救得了他。

    步惊川见到陆征举动,这才意识到,他们几日前,竟无人察觉陆征心中的害怕。

    因此……这才放任陆征孤身一人留在太云门中。

    陆征又转身朝着屏风后后走去,似乎是准备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