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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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能相信吗?那个时候,我已经失业一段时间,还没找到新的工作,那是我最后的积蓄,我差点因此饿死!” “他住哪里?”卢米安随口问道。 “他原本就住在旅馆,骗了我的钱后就搬走了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”查理现在说起这件事情,还是一脸的愤怒,“我一直在等着他给我介绍好的工作……” 平静了一下,查理疑惑地看着卢米安道: “你头发怎么不一样了?” 有长有短,金中带黑。 “你不觉得这很时尚吗?”卢米安一脸诚恳地反问。 查理“呃”了一声,露出了怀疑的表情。 傻瓜仪那件事情让他本能地怀疑卢米安在类似事情上的目的。 过了几秒,查理望了眼街边叫卖的小贩们,摆了摆手道: “我该去酒店了,晚上见。” 卢米安没有起身,依旧坐在旅馆外面的石制台阶上,向着查理匆忙离开的背影挥了挥手。 ………… 下午时分,卢米安乘坐公共马车来到植物园区,然后步行三百多米,抵达了梅森咖啡馆。 这咖啡馆就在植物园附近,位于一栋米白色的四层建筑底楼。 这楼房的外墙缠绕着一条条绿色的植物,底层的店铺并没有直接临街,而是向内缩了近一米,任由一根根柱子撑起供路人行走的外廊。 梅森咖啡馆的墙壁漆成了墨绿色,开着多扇很大的窗户,阳光穿透玻璃,照亮了一路摆到门外的桌椅。 卢米安套着深色正装,戴着宽檐圆帽,走入了咖啡馆内。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墙上极有艺术感的各种植物雕像,其间散落着用因蒂斯语书写的一些句子: “国家的最高权力由谁来掌控?是总统,还是议会? “是咖啡馆! “司法案件的最终上诉由谁来审判?是最高法院吗? “是咖啡馆! “文学方面谁是权威?是因蒂斯文学院,还是《辩论报》? “不,是咖啡馆,还是咖啡馆!”(注1) 注1:改自《巴黎咖啡馆史话》开篇,而这又引自20世纪初一篇文献,原文太长,精简了一下。 第十八章 咖啡馆 看到墙上的“标语”,卢米安忍不住笑了笑。 这让他想起了奥萝尔曾经说过的一些话: “在特里尔,咖啡馆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,它是暴动的起点,是密谋的圣地,是绯闻的源头。” 在因蒂斯历史上,不知有多少骚乱是从咖啡馆内的交流开始的,也不知有多少的文学作品和政治倾轧发酵于咖啡馆。 和隔壁的鲁恩王国不同,因蒂斯虽然也有一些封闭的俱乐部,但相对专业或者高端,能参与的人很少,不管是曾经的贵族,现在的议员,还是政府高官、金融家、银行家、工业家、著名作家、报社总编、军队将领、大学教授等社会高层,都喜欢出没于不同的咖啡馆,享受闲谈的乐趣,也展现亲民的一面,毕竟共和国的政治口号和对内对外竖立的形象是“自由,平等,博爱”。 当然,不同层阶的人喜欢去的咖啡馆完全不同,这往往以地段、价格和风格来划分,所以,卢米安听查理说洛朗特压榨他母亲拉卡赞太太的钱财,去那种很贵的咖啡馆寻找机会时,并不惊讶和疑惑,不少人都在这么做,甚至成为了小说家笔下的人物原型,但能成功的人寥寥无几。 与此同时,整个特里尔非常流行宴会和沙龙,要是哪位上流社会人士一个月都没有举行过一次沙龙,会被人怀疑家庭出现变故,或是经济有了危机,政治上失去了前景。 明明很喜欢这座大都市的奥萝尔不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就是,作家、诗人、画家和雕塑家等艺术家如同被豢养的蝴蝶,飞舞于不同议员、金融家、政治家和高级官员的沙龙上,似乎只有得到他们的承认,才能实现自身作品的价值。 沙龙和咖啡馆结合就代替了俱乐部的绝大部分功能。 在这个体系里,酒馆、啤酒屋、舞厅和咖啡馆的作用接近,但远没有后者重要,更偏向于下层社会。 看到有客人进门,穿着灰白色长裙的女性侍者迎了过来,笑着问道: “您有喜欢的位置吗,或者,已经约好了朋友?” 卢米安点了点头: “d卡座。” 那位女性侍者将他引到了偏角落的位置。 这里紧挨着一扇窗户,能看到绿意盎然,树木林立的植物园。 “喝点什么?”女性侍者放下了一份被棕色封皮包住的酒水单。 卢米安拿起展开,看了一眼,被琳琅满目的选择略微惊了一下: “费尔默咖啡,高原咖啡,利姆浓缩咖啡…… “锡伯红茶,侯爵红茶,西拜朗红茶…… “水果冰水,鸡蛋花水,龙涎香柠檬水,‘维纳斯’圣油特饮…… “夏约酒、淡红酒、玫瑰露酒、核桃烧酒、橘子柠檬酒、樱桃烧酒…… “苦艾酒、茴香苦艾酒、杜松子酒、苦库拉索、苹果白兰地、葡萄渣白兰地…… “甜酒:完美之恋、蛮族奶油、小玫瑰、威斯特派洛……” 考虑到等会要接受心理学家的治疗,无论酒精,还是咖啡因,都不适合摄入,卢米安想了一会儿道: “龙涎香柠檬水。” “4个里克。”女性侍者又问道,“需要蛋糕、面包或者别的食物吗?” “暂时不用,等我朋友来了再决定。”卢米安又打量了梅森咖啡馆各处一眼,发现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客人。 来咖啡馆用午餐的人两点半之前就离开了,而此时距离下午茶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。 没多久,那位女性侍者端着托盘过来,将一个装着无色液体,飘着几片柠檬的敞口玻璃杯放到桌上。 卢米安望着卡座对面的空位,端起杯子,喝了一口。 淡雅清甜的香味传入了他的鼻端,清爽回甘的酸意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眼见墙上的壁钟快要走到三点半位置,卢米安忍不住侧过身体,望向咖啡馆入口。 那里摆着一些绿色植物,但没有客人进来。 就在卢米安略显失望地收回视线时,他身后那个卡座传来了一道分不出年龄层次的温柔女声: “我已经到了。 “下午好,卢米安.李先生。” 卢米安大概猜到对方并不想当面交流,所以没有转身,压着嗓音,礼貌问道: “下午好,我该怎么称呼您?我声音这么小,您能听见吗?” “没问题。”那温柔的女声说道,“你可以叫我苏茜。” “您好,苏茜女士。”不知为什么,卢米安在面对这位心理学家的时候,情绪变得相当平和,没有了往常喜欢在心里点评的习惯。 下一秒,他莫名有了点熟悉的不安。 “怎么了?”他身后卡座的苏茜柔声问道。 卢米安想了两秒,没有掩饰自己的感觉: “我有点不安,很奇怪又很熟悉的体验。 “嗯,我应该是昨天见一个情报贩子的时候,出现过类似的感觉。” 苏茜的语速变快了一点,满是歉意地说道: “不好意思,我习惯性读取了你的想法,这可能就是你不安的源头。 “你身体封印着很严重的污染,处在一个非常平衡的状态,稍微有一点扰动就会让你出现一定的反应,也就是说,你对隐蔽无形的影响相当敏感,胜过同序列甚至更高序列的非凡者。” “这样啊……”卢米安并未生气。 在他看来,心理学家不读取自己的想法,那还怎么治疗,全凭话术吗? 他随即皱了下眉头: “安东尼.瑞德当时也在读取我的想法?我说的是那个情报贩子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苏茜表示理解,“安东尼.瑞德来自哪里,成为情报贩子前是做什么的?” “他有间海西岸的口音,是个退役军人。”卢米安回忆着说道。 苏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: “如果他真是间海西岸人,确实有可能是‘观众’途径的非凡者。” “观众”途径……卢米安在奥萝尔的巫师笔记里读到过这条神之途径,但奥萝尔只知道它对应的序列9叫“观众”,拥有非常强的观察能力,能解读各种细微表情和肢体语言蕴含的真实想法。 原来“观众”途径往上的某个序列是“心理学家”……卢米安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,就听到苏茜做出了纠正: “是‘心理医生’。” “这听起来更让人安心。”卢米安笑了笑,“安东尼.瑞德会有序列几?” 知道对方的途径后,他认为安东尼.瑞德当时就应该认出了自己,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紧张、担忧和试图威慑的想法。 “根据你的描述,他至少有序列8。”苏茜给出了自己的判断。 卢米安笑道: “如果他真是‘心理医生’就好玩了,他竟然都没有治好自己的战场创伤后遗症。” “很正常,‘心理医生’真要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,仅靠自己是很难走出来的,这往往需要另外一个‘心理医生’的帮助,而对‘心理医生’的治疗比正常危险很多,一旦出现疏漏,就容易感染上他罹患的那种精神疾病。”苏茜简单解释了两句。 随着话题的岔开,随着对方摆出闲聊般的姿态,卢米安的内心逐渐平和,再没有不安和紧张的感觉。 他主动说道: “我们开始治疗吧?” “聊天也是治疗的一部分。”苏茜温柔的嗓音带上了几分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