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节
陈十一站在船尾,手微颤抖扒着锁链,看着他衣袂翻飞,发带随风飘荡,蓝色的身影立在最高处,越来越小,小的到最后只剩一个黑点,直到再也看不见… 薛连星在她身后感叹。 “裴秀才去了脸上的疤痕,完全像变了一个人,长得那叫一个俊俏。” 他看了看陈十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秀才的方向,劝着她。 “别看了,都看不见了,你以后也别想着他,他学问高,又长得那般仙人模样,说不得最少都是个探花,探花基本都是尚公主的,那可是皇亲国戚,不是我们这等地位卑微的人能肖想的。” 他见陈十一没有做声,又说道。 “你们云泥之别,再加上你又是别人的妾室…” “我知道,我知道…” 陈十一忽然朝薛连星大声吼道。 “我知道他前途无量,身份贵重,我知道我配不上他,我知道我是别人的妾,我知道我们云泥之别,我都知道,求你,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…” 陈十一崩溃得嗷嚎大哭。 薛连星从未见过,一直笑意盈盈的陈十一,竟然会大哭得如此悲伤。 他震惊之余,也红了眼眶。 “我,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感情的困境,情字,最是伤人…” 深夜,温之衡一直在庭院,久未休息。 陈十一还未归,他担心她出事。 后来实在忍不住,起身,点了火把,朝平安镇走去。 他敲响了薛连星家的门。 薛连星打开门,把温之衡迎进了院子。 “太晚了,我不放心十一回家,就让她睡在客房里。” “十一为我这个家操持,实在辛苦,我现在把她接回家。” 薛连星叹气一声。 “大少爷,你要多疼惜十一,她很可怜…” “我自是疼惜她的。” 温之衡点燃了蜡烛,打开了客房的门。 “十一,我们回家了。” 他掰过陈十一的身子,看见她泪流满面,整张脸红得不正常。 手掌一摸,烫! 她发烧了? 肯定特别难受,不然怎么哭成这样? 平时,很少见她哭过。 温之衡心疼得不行。 “薛大哥,十一发热了,帮我端一盆水来。” 薛连星听得陈十一发烧,心惊了起来,就连素娘也被惊醒了。 素娘把两男人都赶了出去。 “我来照顾她,你们男人毛手毛脚的。” 陈十一这次的病来势汹汹,烧了一个晚上,到凌晨才被退了下来。 回了庭院,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。 偶尔,提了锄头去菜园子除草,亦或是,坐在竹林的凉亭里,撑着下巴发呆… 她一直在想,当初那迫不及待的,精心准备的相见,所有的喜悦,都在见到裴珞疏的脸完好无损的那一刻,化为乌有。 她原以为,裴珞疏与她一般苦命,身世悲惨,又经历颇多。 她是没有翻身的机会。 而他,将一飞冲天,遥不可及。 她和他,横亘的沟壑只会越来越宽,越来越深。 所以,还不如快刀斩乱麻。 裴珞疏定是以为她绝情,说出这样的狠话,与他决绝,其实,她抛弃的,是那个还有一丝向往的自已。 就让自已彻底堕入黑暗,了此一生,罢了。 第64章 买卖波折 温之衡发觉陈十一最近消沉得厉害,整天都说不出几句话。 偶尔哄得她说了一两声,也是稍稍应付着答应。 “十一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 陈十一觉得莫名其妙,她睡得好好的,凌晨的时候被温之衡拉着去爬山。 她平时很累了,他就不能让自已多睡会儿吗? 山路崎岖,荆棘丛生,温之衡走在前,为她祛除了所有的路障,一路走来,她也甚是顺利。 越往上走,就越冷。 到了山顶,周围还是一片昏暗,四周灰蒙蒙的,远处,连绵不断的山脉,像一只只在黑暗中蛰伏的巨兽,仿佛下一刻就会苏醒过来。 “大少爷,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?” 陈十一抱紧了双臂搓了搓,深秋了,山顶上极其寒冷。 忽然,身上罩过来一件外袍。 大少爷把她揽进怀里,宽大的外袍把他们裹在一起。 陈十一鼻端下是温之衡温热的男子气息,怀抱里,没有寒风的凌冽,确实暖了不少。 “带你来看日出。” “日出有什么可看的。” 温之衡的轻笑声响在头顶。 “你所想的日出,是每日天一亮,就要为生计奔波,自然是没什么可看的,可专门来看的日出,就会觉得特别不一样。” “有什么不同?” “世间,什么事情都是周而复始,人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反反复复,忙忙碌碌,这一生,所奔向的不就是,有一天,日子会过得比以前精彩,富足吗?看日出也是这个道理,重复的天亮,天黑,有一天,它会在某一处,某个特定的地点,会呈现出最美的一面。我们要看的美妙的日出,就如看到自已整日劳作后,终有的幸福美好的一天。” “人,是需要憧憬,需要释放的。” “十一,人可以消沉,但不能一直消沉。” “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自已重要,你的人生就像一幅画,可以容许任何颜色在纸上涂来涂去,但你不能失去作画的笔,明白吗?” 陈十一定定地仰望着温之衡,眼眸闪亮。 温之衡轻笑,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,把她揽得紧紧的。 “我的十一,要好好的!” 连绵不绝的山,升腾起来的雾,渐渐染了金色,天际的云,镶满了金边,几缕光从乌黑的地平面上横扫出来,一眨眼,巨大的弧线带着剧烈的光芒从云边喷薄而出,瞬间,铺满了整个天地。 那样的红,那样的亮,那样的璀璨夺目。 是啊,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日出。 平时的萤烛之辉,哪能同日月宏光并语! 山顶的寒风习习,此刻,陈十一的心说不出来的宁静。 她开始在学着怎么忘记。 她觉得忘记是需要时间的,记忆往往在时间的消磨中渐渐黯淡。 而那些时间,她都用忙碌和读书来填补。 她和薛连星一直穿梭在县城和平安镇中,其他城镇,有些偏远的距离都是薛连星去的。 后来,薛连星又拉起了一个好友做同伴,陪他去跑其他的城镇。 生意越来越好,收入也越来越多,但陈十一的钱越来越少了。 没办法,她养着那一大家子,还要养着一个吃着钱,现在还看不到回报的温之衡。 他用钱太厉害。 他需要大量的人手,来助他回京。 可是,忽然有一天,出了个不好的事情。 钱员外那边要停止给陈十一供布匹了。 陈十一不明白其中的关窍。 一年半以来,他们合作都非常好,而且钱员外增加了营收,他也乐见其成。 “是价格给的低了吗?我愿意多加钱?” 钱管家面对疑惑的陈十一,抿了口中的茶。 “不是你的错,陈姑娘,我们给其他布庄也是这个价,并且,我们老爷还透露要给你做茶叶生意。” “那是为何?” “你这边动静太大了,几座府城的布庄和绣坊最近失了很多买家,查了之后发现是你这边拦了他们的生意,这几家财大气粗,背后势力颇大,联合起来,向钱老爷施压,要断了你这条线。” 陈十一一听,心里凉了一半。